极尽妍媸

上一篇 下一篇

【TheShy/Letme】莫失莫忘

7000字,很无聊。人生本来也很无聊。

莫失莫忘:红楼梦里,宝姐姐贾二爷的一对谶语: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严君泽退役那晚rank遇见了姜承録,下线前打了行问题过去,“ni shuo mei you lol,wo men xian zai hui zen me yang?”

——没有lol,我们现在会怎么样?

姜承録在屏幕那端盯了好一会这句话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他望了一眼悬在头上的奖杯,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审判着他这个凡人:严君泽要走了,他却带不走。

他不知道是什么更可惜,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在哪里,就像他来中国的时候一样。姜承録从韩国来中国时并没有带很多东西。大多数他爱的都带不走,比如汉江的水,比如家里的琴。他拎着个箱子,背着个包,像个远渡重洋求学的学生一样来了中国。如果不是打职业,当时他也是应该背着这书包、拎着这箱子,走进大学校园。

我们说网络世界是个奇妙的天地。奇妙就奇妙在天南海北刹那通途坦境。坐地日行八万里,世界与我,相互而已。再缩小一点,便是有个叫lol的游戏,玩的人多了,逐渐成了气候,有了职业这一码事。因为有了职业这码事,严君泽才会大学上到一半从海南椰子树下面钻出来去没日没夜rank、姜承録才会大学直接申请休学千里迢迢来到中国怯生生踏入社会。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实在是相似,都是抛弃了一段看样子光明通达的前途、都是十几岁的年纪、都是上单位的选手。严君泽跟姜承録有次休息室里遇上,玩笑的时候说起这个还交流了下当时大学专业——“带学生,你大学学什么的?”

“音乐,”姜承録头也不抬刷手机,“我从小就学音乐。”

“那好啊——”,严君泽窝在沙发里,“我学工程的。”

按理学音乐的理应坐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上行云流水游着手指,学工程的合该面对cad条条框框画出个天地。但是对此刻的他们来说学什么并没有什么关系。正如奥恩撞羊不需要高数计算、剑姬劈砍不需要吟唱颂歌。一切一切大千世界里使用的原则在召唤师峡谷中都并不适用,火男会被点火烫死,雪人会被寒冰冻住。学过的知识再多,也变不成峡谷里的硬通货:技术和段位。哦,还有年龄。

严君泽有意无意没有提及的事是他们俩之间相差的那三年。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是在lol职业赛场上,每个人都在和时光赛跑。严君泽回望姜承録那张脸,恍惚能想起他在大学打高校赛时的模样,一样的青春,一样的年少,一样的骨子里顺着不拘一格。这个天吻过的孩子清清淡淡泊在窗边,日光为他面庞轮廓镀了层金,永恒又鲜艳。

那年姜承録十九岁,严君泽二十二岁。说不上是嫉妒还是怀念,严君泽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严君泽十九岁的时候刚走向职业赛场。之前他只是觉得游戏好玩,大学实在是没有那么有意思,所以拉了几个兄弟直接搞了固定开黑席位。而后入了职业这一行,却不是一帆风顺的。从lspl转入lpl,又因为珠玉在前的looper回到二队。

姜承録背着书包来lpl那年严君泽终于是跟rng一帮gay佬磨出了头。打职业实在是辛苦,二队一队升升降降,他又不是什么惊才绝艳路人王型的选手。好在队友们人都好,他心里又打定了主意,勤能补拙,是以英雄池子一点点深沉下来,也变成了个团队型的上单。可严君泽还是总会梦里醒来时照照镜子找一找魂魄,看看自己,还是杏核眼睛、圆润脸蛋儿,才安下心来,安慰一下自己,从前那三年也不过如这一晚一般是一场梦。

于是在史森明轻微的呼吸声里,他盖上被子继续睡觉。再醒来时,又是一日的太阳照常升起。

s7夏季赛姜承録第一次遇见的便是这样的一个严君泽,聪明但又不过分精明,敦厚又不十分迂腐。他不是很爱与人来往,于是只以韩国人习惯的礼节在休息室遇见的时候与他打个招呼。姜承録年纪小,操作好,脾气温顺,骨子里却隐隐有什么东西发芽生根,或许是天性,或许是天赐。

那骨子里生根的东西吞噬他的血肉为生,操控他的手指总是要比别人多冲杀一寸、多斩劈一丝。那东西我们叫他血性,是再文质彬彬的教养也吞没不了的本性,好像我们从远古时代的骨头堆里爬出来时嘴角渗的那丝红艳。他的壳子和灵魂之间磨砺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偶尔漏那么一漏,便让人觉得迷人的不得了,以是他后来那些粉丝说他是电竞男模,有勾人魂魄的魅力——当然他懂了些汉语后才明白。

rng打ig的比赛,人们往往把注意力都放在明星选手身上——两个队都不缺明星选手,一鸡一狗,是以没有很多人会注意上单位置。lpl的上单一贯是以打团蓝领著称的,出彩的地方有,但是不足以改变战局。上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上单还是童扬的如来神掌,如今纳尔还在嫁嫁,不见昨日黄花。

严君泽自然是典型的国产上单:队里有简自豪这种吃资源需要保着输出的选手,创造团战环境就成了重点。更何况,他接替的是looper那样惊才的上单选手。不过他偶尔也会怀念那些个大学时候一起打游戏的日子,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现在的团战利器,而是偏爱单带上单的输出型玩家。就像他偶尔怀念无忧无虑的生活。俱往矣。

鏖战三局,最后一局看到十八岁的姜承録选出了皇子,严君泽好笑,这就是年轻人——不过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在做什么?是了,在灼热的天光下,靠着粗壮的棕榈树抱着篮球小憩,等到上课铃响起时擦擦汗,面对摞成山的试卷做一会,再发一会呆。他的十七八岁,便在这样千篇一律的时光里如此飞过去了。说不清是谁经历了更多,是这样早早出来打职业的小孩子,还是摸爬滚打后终于也遇见人生某一线转机的他。

年轻人的锐利是挡不住的,最终rng还是小小落败了一程。握手的时候严君泽便刻意留心了一下那双皇子秀翻天的手,那手掌修长而灼热,握住时会有一种错觉是在握一节挺拔葳蕤的槟榔树,那么新鲜,那么生机勃勃。像他的故乡。他向姜承録抬头笑一下,姜承録黑框眼镜背后狭长的眼睛黑白分明,一汪清水一般荡漾。

姜承録的第一个赛季远没有这一场比赛般完美。“ig门口应该多种些接骨木——”宋义进说,“以防断腿。”大家各个角落传来了笑声,姜承録汉语尚且不太流利靠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和翻译小锅锅给他解释,总算是明白了这个梗究竟什么含义,也跟着笑一下,基地门口粉丝送的抗吧喷子语录和刚擦干净的狗牌一同熠熠生辉。

ig每次都在临门一脚前萎顿下来,起飞摔断再起飞,s7都已经守在了冒泡赛门口,却还是不敌we被斩落马下。除了被外人啧啧道一句可惜之外,心疼他们的就只有他们的粉丝和他们自己。姜承録第一次离s赛很近又很远,他觉得巨大的失落捆住了他的四肢,比念书的时候学业退步更让人委屈。分数刻不进他皮肤,可是一场惊险又刺激的s赛是实实在在和他擦肩而过了。那他剩下的这些队友,这些已经失落过多少次的——他看过去,宋义进放下rank,葛炎穿鞋要去吃海底捞,看见几个小的也抬头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招招手,“一起?”

姜承録摸摸肚子,顶着一头灿烂的卷毛和他们出去了。人总是要吃饭的——那个古老的梗说的没错,先点菜吧,总要填饱肚子才要以图后效。

但是s7不是和他们全然无关的。在中国举办的s赛,自己的地盘上不尽一尽地主之谊逞一逞人多势众的威风,难道还要去别人地盘吗?我们人多力量大,不怕你。所以ig齐齐开拔去了武汉给we、ig、rng做了陪练。对内我们亦敌亦友,对外我们同仇敌忾。姜承録和严君泽又有机会亲密接触上。大家都聚在一个屋子里,每天不是你和我训练赛就是我和你练对线,一来二去有些操作早就稔熟于心了。

姜承録总喜欢戴着副黑框眼镜,充分发挥他长手长脚的优点,双肘漫不经心像流苏般垂下来坐在那敲击键盘,倒不像是个职业选手,反而像个计算机的大学生,一板一眼一字一句改着代码。偶然改到难缠的bug处——是被人捉住杀掉了,他才咧咧嘴吐吐舌头从缝隙里露出几分年轻调皮。严君泽就在他对面打训练赛,偶尔抬头时候能看见姜承録毛茸茸的一头卷发,姜承録也只是垂着眼帘沉浸在召唤师峡谷里,长袖衬衫套了件针织薄背心,倒是不嫌热。

一局打完了姜承録伸伸懒腰,看着rng的众人gay起来,而后三三两两出去吃饭,剩下一个严君泽还坐在椅子上耍手机。姜承録的队友们也都离开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板结的气氛。两个人对着屏幕发呆,又像头一次看见彼此一般吓了一跳,心有灵犀同时笑出了声。翻译小锅锅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了,好在姜承録汉语没有那么差劲,是以基本的沟通还是能保障的。

比比划划间严君泽扯了一张纸,一字一字把他的名字写在纸上。姜承録看了拿过笔来,咬着牙偏着头在纸上也勉强把他的名字写好。严君泽觉着这孩子偏偏有几分傻气和执拗——虽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人,不过二十一岁罢了。他把那纸一扯两半,一半递给姜承録,一半自己收下来。姜承録竭力念他的名字,“严——君——泽”,唇齿间和陌生的自我磨砺搏斗着。严君泽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这一念就是小半年。陪练的时候熟悉了,姜承録便时常约严君泽rank。他回到基地之后请教了翻译小锅锅究竟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他念书的时候旁的都还罢了,独独在看书上格外专心致志。严——君——泽,翻译小锅锅教他,君,君子,泽,润泽。君子如此,自要泽被众生。姜承録咀嚼着这话,却想的是君王和恩泽这两个更铿锵的字眼。

中文博大精深,相同的字调换一下顺序又不是一个意思,是以他也不清楚究竟算是君子呢、还是君王呢。不过要他来选,他还是更喜欢君王的解释。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翻译小锅锅,翻译小锅锅笑,“还挺会举一反三的。”他也笑,索性给严君泽的备注改成了King。

然而严君泽却没能一直king下去。s7末尾s8开头他经历了很难熬的一段时间,是的,很难熬,现在历历在目都是苦的。s7rng止步四强,于是泼天的阴霾往他们身上堆。后来他养成了个直播不开摄像头的习惯,面对镜头的时候也谨小慎微,生怕一点风吹草动就掀起来舆论的大风大浪。2018春季赛时就有个小打野因为笑的太过肆意直接被杀鸡儆猴禁赛警告,他看着那小打野垂下了头,心里没有一点庆幸,反而笼上了一层人人自危的阴霾。

严君泽状态起伏不定,刘志豪轮换上阵,每次比赛回来的时候都会跟他聊一会。严君泽知他美意,心里也懂得,却是如何也不知如何把自己拉回到正轨上来。他低着头在基地里打着rank,青钢影的脚能踹空纳尔的大招拍不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于是拼命练习。开直播的时候弹幕总会刷“让帝”,严君泽晓得这不是什么好词,但是百口莫辩,只好刷那些强劲对手的比赛来看,一遍又一遍。

这一个春天姜承録和严君泽竟都没有再握手的机会——两场ig打rng上的都是刘志豪。rng面对ig输的那一场比赛严君泽认认真真看了,尤其当姜承録掏出剑姬的时候严君泽看得格外仔细。他看着那个孩子掏出来他最得意的英雄,一脸清肃仿佛不是在打lol而近乎完成一项祈祷了。

他盯着那样的面庞出了神,恍惚是幼年的时候了,他随着朋友晚上在海边玩,此时一轮摇摇欲坠的圆月海上升起来。宛若一句颠扑不破的真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玉剑皮肤的剑姬是下凡的九天仙女冷冷倒提着一把长剑,飘忽间斩了起来,于是瞬间那些英雄连惨叫一声都不得便魂归了泉水。

旁边李元浩路过了看他一副入了迷的样子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软软的贴在头皮上遮住眉毛的刘海儿。他抬头看李元浩的脸,一双虎眼睛眯成一条温顺的线。他叹了口气,季后赛总还会有见到面的时候的。

然而季后赛到了,姜承録受伤了。严君泽心里一惊。他知道那样的痛究竟是什么样的。更何况,姜承録才十九岁。十九岁,才是严君泽刚刚走出校园面对着无穷无尽的召唤师峡谷的年纪。如今有了这种事,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他该如何是好呢——严君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他给姜承録微信传了话,姜承録也没有回应。

严君泽拍脑门,手伤了怎么好回微信。于是捧着手机的他又开始发呆。训练室里灯火通明,人人都在忙里偷闲吃几口饭或者喝一口奶茶。刘世宇在他眼前晃晃手,他也没有反应。rng几个基佬奇怪,他们平时话不少的上单怎么今日如此沉默,在那里呆呆看着手机,活像一块望夫石。

姜承録回韩国之后做了三件事,去医院、看比赛,发呆。本来他已经想好决赛要怎么安排“对手”了却不知天不遂人意——但是这能怪谁呢?有的宿命我们谁都控制不了。他看见无数人给他微信上发来消息不点开,却盯着严君泽的对话框出神了很久。彼时他正在看夏决的直播,rng和edg的人在成都的舞台上一字站好。他盯着严君泽的脸,开始想,如果是他自己站在那里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更意气风发一些。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汉江滚滚的波涛被风挟持到他的耳边,叫他头一次对未来有那么多的惶恐与畏惧。身后是rng众人拿了冠军的呼喝声,他回过头去看着本该是那样意气风发的男人,却羞涩揣着手站在一边,突然也感觉心安了些。他点开了对话框,终于把那很久以前发来的话接了下去,“恭喜。”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夏季赛照常开始,姜承録最后也回到了lpl的赛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严君泽正在高强度网上冲浪——开玩笑,他只是不发微博而已,平时有了时间还是偶尔看到粉丝争吵是the shy 还是 the rang 还是 letshy 还是letme心里都会有些微妙的好笑。要是粉丝知道他们两个私下关系还算不错甚至亲密,可能就要哑口无言生生把这沸反盈天的火给浇灭了——等一下,他什么时候和他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情好日密了?

他回头看摆在桌子上的那些照片,其中就有一张s7lpl陪练团们的照片。照片里他和姜承録各自腼腆搂住对方的脖子——不知道为什么ig和rng凑得那么近,上单们抱在一块儿,各自笑容灿烂。他头脑晕乎乎的,喟叹了一口气,像个小老头一样。他不明白他才22岁,怎么就开始喜欢怀旧了呢。

这一怀旧不要紧,s8,s9,直到s10。s10的时候rng来了小小的新上单,难得的国产上单剑姬锐雯玩的好,和当年姜承録刚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明年就25岁了——该是时候退役了——严君泽看着新上单眼睛里含着一汪火,不知不觉眼神就慈爱起来,伸出手来摸了摸那头烫得卷卷的黑发,葳蕤葱茏像疯长的野草一般。

新上单懵懵懂懂,不了解这位尊号“羊男”的排面前辈的意思,呆呆的在那任凭他辣手摧花。严君泽越摸越觉得心里熨贴,他满足的闭上压惊。外面日光明媚晴好照在他眼皮上热辣辣的,他开始怀念他的家乡,高大挺拔的棕榈树遮天蔽日,碧海蓝天之下他依旧是那一个孩子,永无来路,也不知去处。三春好景一刹而过,好像这许多年的颠簸都是一场梦。

s10结束的时候严君泽宣布即将退役,从此一代平等型上单也终于成为了历史。知道这消息的时候恰好是年度颁奖典礼,于是姜承録自然而然在上单的座位区遇见了严君泽。这么多年在中国呆下来,姜承録的汉语已经在这几年的中国生活里变得炉火纯青。在宋义进的优良传承之下他学到了如何顺利用中文表达自己的意思之余还能带一句些俏皮的话,饶是这样他遇见严君泽时,依旧磕磕绊绊,不知所措。

”你?退役?“

“毕竟我还比你大三岁。”严君泽头发终于又留回了他们初次见面时候的模样,s7的锅盖头齐刘海,远远看去配上俊秀的五官真的有一点像那个搞怪的萝莉安妮。此刻严家安妮转向姜承録,面上风轻云淡,像个长辈一般谆谆诱导,“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姜承録听懂了这话。

他本来就是有语言天赋的,这几年在中国呆的越发假新疆人了起来。他沉吟半晌,手支着下颏,沉默许久。严君泽在这样的沉默里其实已经做好了一切一切姜承録会回答的预演,包括絮絮叨叨难舍难分叽里咕噜一大串,亦或是偶像言情剧里拈花一笑不语不言。却不成想,“如果可以的话,”姜承録用终于流利起来的汉语一字一字对他说,“我想跟你在一个时代。”

如果和严君泽在一个时代,那么蓝领上单和carry上单将会共同让世界知道他们的威力。他们可以相爱相杀,在台上做惯针锋相对的戏码,台下又可以搂着肩膀搭着背一同从树苗生长参天而后安然养老,然而说这些话,都是马后炮了。

严君泽生于1996的春天,姜承録生于1999的秋日。他们先天就隔了那么一大段跨越不来的距离。隔着三岁的光阴,严君泽向姜承録伸出手去,姜承録牵住了,这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幸运。

s10彻底结束之后,回基地严君泽和rng一同吃了散伙饭,官方叫退役仪式。已经退役的简自豪、lspl颠簸的乐毅无心,都回还来庆祝therang终于也是开始了人生的新阶段。酒过三巡,史森明太久不见简自豪,醉了便有泪眼看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的感伤。戴志春左手一个二百斤右手一个母妃一个个往屋子里搀。

洪浩轩远程开了视频,刘世宇在屏幕这边手舞足蹈一同怀念双打野的那段岁月。李元浩搂着他脖子腻着不肯放,他一边嘴里嚷嚷着“你在干嘛啊——”,眼睛一边看向端坐钓鱼台的刘志豪。

却是只有刘志豪端坐在那边。严君泽定定看着他,他也定定看着严君泽。

“没什么对我说的吗?”严君泽问。

刘志豪蓦地拎起酒杯,一口酒猛灌下去。严君泽恍然惊觉,这个比他还小一点,却从s2打起的男人,他已经送走了太多人了,刘谋、孙亚龙、葛炎.....若是他曾为生命里每一次离别而感伤,感伤太久心里也结了茧。刘志豪才是真正的活化石,见证了无数个春天来临又萎谢,无论心里多少难过也透不到灵魂里去,因为第二天还有训练赛要打,还有日子要过。人生如此,生生如此,浮生众生都如此。

刘志豪放下酒杯,严君泽却还是出神盯着他不放。刘志豪报以一个笑,和平时训练过后、比赛过后唤他君泽露的笑容别无二致。严君泽明白那笑容的意思是,“我为你骄傲”。

我也为你骄傲。

严君泽回了一个平时不会绽放的完全体笑容,眉头也舒展开,嘴唇也翘起,从此再也不用顾忌什么,只需要放胆活下去就好。这一刻他比从前那些年任何时候都更像孩子。他的余光瞥进了玻璃里映出来的他面容,毫无顾忌,眉飞色舞,有一丝那个孩子的影子。那个叫姜承録的孩子——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当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极力收敛着锐气,握住他手的力道有些大,湿湿粘粘的全是肆意的热。

酒也喝完了,各自抬着背着抱着不拘怎么好歹都回了房间。史森明去安顿简自豪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剩下了严君泽。严君泽环视一下这间屋子,东西早八百年打包好送了出去。做些什么呢?好像除了用一场rank来结局这一晚,没有什么更好的了。有始有终大抵如是,严君泽打开了电脑,轻车熟路开了一局排位。

等的时间不长,严君泽补了打野位置,看见了上路id愣了一下——“ni bu shi ming tian jiu hui qu le ma?”

是姜承録。

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这着实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对面没有ban奥恩,严君泽想拿,突然想起自己再也不是羊男了,这局他拿打野,可以玩一些自己想玩的英雄。他挑了腿女青钢影,姜承録却拿了奥恩——他s8之后很是练了一些肉坦上单,但是奥恩改版之后难度又高了一层,是以纳尔蒙多都在的时候没人会选。

此情此景选出奥恩来,赤红的羊头滑稽地敲着锤子,生生舞出了庄严和肃穆。严君泽愣了一下,咂摸滋味不清不楚的。好似时光突然一下子把他倒着丢回了s7陪练的时候和姜承録第一次在一起打rank的时光。他们两个肩并肩坐在一起,一个是唇红齿白浓眉大眼典型中式的英俊男子,一个细长眼睛薄唇削面,也是美的,却是韩国人的俊美。

本来是两个不该相遇的人,活在椰子树与海湾旁,彼此生活也从来不该有交集,却因为这个叫做lol的游戏他们俩人生的轨迹抹去了细微的不同,远远看去竟然有一些相似。而这相似处居然还有了交缠,仿佛他们在彼此身上寻找到了一部分的自己。

严君泽灵感大救驾发了一句疯,“ni shuo mei you lol,wo men xian zai hui zen me yang?”

这话顺着电波钻进了姜承録的眼睛里。于是姜承録看得眼里干涩,以为要落泪了,但是却并没有。

光标还在那等着他回复,一跳一跳的,他的脉搏也跟着光标跑啊跑,信马由缰翻腾出一片水花。十八九常有,可是姜承録不常有,严君泽不常有。他也长到了他们相遇时严君泽的年纪,会不会也有个小上单,瘦且高美且冷,孤零零提着箱子背着书包背离原来的生活轨迹,也像他来时一般走近他的人生呢?

“bu zhi dao”——不知道,他下意识打了一行。他一个凡人,要如何知道从未有可能发生的事?光标落定,尘埃落定烟消云散,一切的过去都是泡影,一切的未来都是虚幻。春花秋月都如是的,我们不是鱼,如何明白鱼。

姜承録扭头望窗外。一轮皎皎然的明月轮,像极了他离开韩国那个晚上见到的月亮,也像严君泽圆圆的脸庞。

莫失莫忘。

-end-

评论(10)
热度(233)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极尽妍媸 | Powered by LOFTER